寫下這個題目時,我有點猶豫:因為它既有點事后諸葛亮的味道,又容易讓人覺得這是在自夸高明。但是,我還是想談論此事、分析一下其中的教訓,因為沒有找到更適于表達意思的題目,只好用它了。況且,我真的是一眼就看穿了王細牛!我也沒必要隱瞞什么。當時,我就毫不隱晦地向好多人談起我對王細牛的懷疑。
現在,人們都感到驚異: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“王木匠”,何以能夠冒充外資企業董事長并騙過寧夏、內蒙古兩地高官,詐騙十幾億元?這里面有哪些教訓值得汲取?
說起來很“榮幸”,我曾與王細牛有一面之緣。就是這一面之緣,就讓我對他那個“金鷹國際集團董事長”的身份產生了懷疑。當時,王細牛決定“投資”8.3億元改造寧夏賓館,被稱為寧夏歷史上最大的一筆引進外資項目。這對寧夏來說,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。當地有關部門自然十分重視,專門為此召開很高規格的新聞發布會,邀請許多媒體的記者參加。我也根據通知到場。當時,王細牛坐在主席臺中間的位置,穿著華麗,滿身名牌,派頭十足。但我看他的相貌、神態、舉止,怎么都不大像一個外國的大企業家。隨后,他在回答記者提問時的結結巴巴、詞不達意和極差的表達能力,進一步堅定了我的懷疑:該不會是個騙子吧?所以,新聞發布會后,我毫無顧忌地向同去的一些記者說出了我對他的猜疑。對這條“重大新聞”,我卻只字未動。不久,工程轟轟烈烈地干起來了,我的懷疑也漸漸消除了:前些年,沒有文化的暴發戶大量涌現,胸無點墨卻腰纏萬貫的人不在少數,沒有口才的王細牛(當時名叫鄭澤)掛上外資公司董事長的招牌,也許不必大驚小怪吧?我甚至覺得自己原來是多慮了。
沒隔多久,寧夏幾位建筑專家找到我,反映他們對王細牛擴建計劃的反對意見。原來,王細牛的胃口大得很:他不僅要占用原寧夏賓館的地盤,而且要開發自治區政府辦公樓以北、寧夏人民會堂以東的大片地區。他把要開發的地方分為A區、B區、C區。原寧夏賓館地盤是A區,只是其中最小的一塊。但是,因為這些開發既破壞了寧夏人民會堂和寧夏體育館的風貌,又要拆掉大量剛剛建好的民房,所以遭到銀川市有關負責人特別是建筑規劃部門和許多居民的反對。有些居民是看到貼在墻上的拆遷通知找到我的。
拆遷,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了。我聽了這些反對意見,覺得都很有道理,就此展開采訪。說實話,當時我也很慎重:寧夏最大的“引進外資項目”,會不會因為我的稿件而流產?我會不會因此成為寧夏的罪人?如果有人對我興師問罪,我該怎么辦?但是,我想只要不帶偏見、如實反映情況,就沒有什么可顧慮的。后來,我就此與銀川市一位負責人溝通并談了我的想法,他對我表示支持。就在我準備進一步采訪時,王細牛“雄心勃勃”的其它開發計劃竟無聲無息了。這樣,我的采訪也就暫停了。由于雜事太多,此后我也就再沒有關注此事。過了一段時間,王細牛竟在工地旁大張旗鼓地搞起了集資活動并許以10%的高利。此情此景讓我又產生一絲懷疑:不是引進外資嗎?怎么還要在當地集資?但看他們敢大張旗鼓地集資,我也沒有多想。我想這可能是經過批準的吧,不然怎么會大張旗鼓地搞呢?再說,建設資金不足的問題,也是個司空見慣的普遍現象,原本不必奇怪。
縱觀王細牛整個違法、詐騙事件,我們可以看出:王細牛的騙術并不很高明,其中也露出過許多破綻。不要說明察秋毫、見微知著,就是細心留意、稍作分析,就可以發現蛛絲馬跡,進而揭開他的真面目,他的騙術也就沒有市場了。我作為一個不相干的人,既沒有與他直接搭話、又沒有與他過多接觸,僅僅從談吐、做派上就能將他一眼看破,那么水平更高的人、與他接觸很多的人、特別是了解工程細節的人,為什么就不能看破呢?
據說,多年前,一位香港記者初次見到遼寧省大貪官慕綏新,僅從他一身名牌價值幾十萬就斷定他是個貪官。其實,并不是這位記者有“火眼金睛”,而是他從細節上發現了破綻。同樣,我也沒有“火眼金睛”,但我從他的做派、談吐上看出了破綻。任何假的東西,無論如何偽裝都會在不經意間露出破綻,有些破綻可能還很明顯。在經濟犯罪日益活躍、日益猖獗的環境下,我們是否應該保持應有的洞察能力呢?黨政機關干部有個識別真偽、謹防上當受騙的問題,新聞工作者也有同樣的問題。事實上,新聞工作者被騙上當、寫了不該寫的人物、寫了不該寫的內容、寫了失實的東西之類的事,過去經常地、大量地發生,現在依然在發生,有些新聞報道甚至給黨和人民的事業造成了損失,這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高度重視和深刻反思。
17.58億元,已經被判處無期徒刑,剝奪政治權利終身,并處沒收個人全部財產。
光明日報寧夏記者站站長 莊電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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