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親愛的媽媽
郭學東
我的媽媽近幾年做了兩次大的手術:一次是腰椎,一次是結腸。做腰椎手術時,我們兄妹五人雖然壓力很大,但手術很成功,并沒感到有多大的傷痛。但后來做結腸手術就不同了,一則因為病情不太好,二來考慮母親的年齡比較大了,不想她太受罪,大哥聯系了北京最好的醫院,找了最好的護理,可是我們的心情卻從沒平靜過,我常常感到痛苦,這還是我們記憶中那個精神矍鑠、健康樂觀、豁達的媽媽嗎?
我出生在大躍進時期,哥哥長我四歲,那時大人和孩子都吃不飽飯,哥哥上小學后,媽媽便給他買了一對小水桶,每天都要到村子的東頭挑水,由于營養不良和過早勞動,哥哥的個子是我們兄妹五人中最低的。溝里的泉水沒抽到村里的時候,媽媽還要去村南的深溝帶上牲畜去馱水。從小媽媽就把勤勞的傳統傳給了我們。
我清楚地記得,媽媽早上蒸飯時,要舀半勺米放到碗中,連碗一起煮到鍋里,吃飯時把碗和米撈出,這便是三弟的飯了,我和哥哥從來沒奢望吃那米。那時三弟只有一歲,只有當三弟吃不完時,我和哥哥才能去吃?,F在想來,那米雖營養有限,但在我們兄弟三人的記憶中,那是金色的米飯、金色的母愛、金色的兄弟情。
爸爸在城里工作,時常不在家,村里十幾平方米的小窯洞,坐西向東,住著我們母子四人,那時聽到最美的音樂,就是媽媽織布時咔嚓、咔嚓的織布聲和紡棉線時的吱吱嗡嗡聲。小時候兄弟的衣服傳遞穿,一針一線都是媽媽在燈下熬夜熬出來的。在這個十幾平方米的小窯洞里,我度過了我的童年和少年。
爺爺是個放羊能手,一輩子放羊不誤農耕,每當家里逢年過節,或是爺爺頭痛腦熱,媽媽總是把第一碗飯給爺爺送去。爸爸從城里買回來東西,媽媽總是先留給爺爺、奶奶一份。多年來,媽媽對爺爺奶奶的孝敬,不是她說出來的,而是她積年累月做出來的。在我的心里,爺爺和媽媽就是父女倆。
小時候生產隊分的糧食很少,記得有一年每口人只分5公斤小麥,秋天收些優種高粱,地里種些蘿卜。媽媽給我們做飯十分困難,有時候來個遠道的親戚,最好的飯也是一點白面裹很多的高粱紅面,做成手搟面,這叫裹金面。所有的人吃完媽媽才給自己做。不知多少次,我們吃完就看見媽媽在面湯里煮一個玉米窩窩,就著吃。盡管以后的日子好過了,我們給她買點好吃的東西,她總是舍不得吃。孫子們去了硬是往他們的手里、褲兜里塞。當家里有剩下的飯或吃不了的東西,媽媽總是舍不得倒掉,總要想辦法吃完。我們的媽是多么傻的媽呀!
記憶最深的是過年。穿上媽媽給我們做的新鞋、新衣,吃上媽媽做的平時吃不到的白面饅頭、白面水餃,帶上父親買回的每人一百響的鞭炮,外加兩個兩響炮。那時成串的鞭炮拆開一個一個放響。在村落、在田野,尤其在深巷,那一聲異樣的響聲回蕩著快樂的音符,在我的腦海里回響了五十多年,至今想起來還是那么的美妙!幼年時過年的快樂,伴隨我們終生。
后來媽媽要參加生產隊的勞動,由于不是全勞力,家里幾年是短款戶,爸爸工資低,家里人口多,孩子們都處于上學年齡,家里仍十分困窘,媽媽苦苦支撐著。生產隊的活,只要是婦女們能干的,她都是一把好手。耙耬、拉耙、鋤田、間苗、搬玉米、割麥子、掐谷、打場……無所不能。秋收時集體種的糧食和蔬菜,為了減少生產隊的運輸成本,就地分往各戶。這些地大都在深溝或者離村遠的地方,找不到幫手時,媽媽就自己肩扛、肩擔,把自己變成了男勞力,多少次把無奈的淚水變成了汗水。
從小學到高中,媽媽在生產隊勞動,還要按時給我們做飯、洗衣服。過去的做飯可跟現在不一樣,要磨面、生火,在糧食十分緊缺時,要將雜糧搭配、要根據季節有計劃地做,為了讓我們不餓肚子,媽媽費盡了心力與體力。我們確實有個會計劃、特別會做飯的媽媽。
長大后能幫媽媽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割豬草了。放學后和同齡人一起帶上筐子、鐮刀到田間割草。灰苕苕、碗碗花草、苦苦菜,這些豬愛吃的草我們都了如指掌。同伴三四個人,有的掏鳥蛋,有的在地籠上玩,我卻不敢怠慢。我回家是滿載而歸,同伴割的草比我少而又少。媽媽對我的贊揚,以及在同伴孩子媽面前給予我媽的那份自信,是我每次把豬草割得滿滿實實的力量源泉。割豬草的經歷,我得到了媽媽的激勵和贊美,感受到了家庭教育贊美的偉大力量,也讓我終生感受到勞動帶來的快樂、幸福,對以后的學習、工作、生活產生了積極的影響。
我和哥哥、弟弟趕上恢復高考,兄弟五人先后考上了大學、中專,又相繼成家。期間媽媽的辛勞也從沒間斷,日子一天天好起來,媽媽臉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多起來了。當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,媽媽真正享受到了天倫之樂,每每在我們跟前含著淚說:“看你們的兒女是多么的幸福!你們小時候跟上我可受屈了?!眿寢尀槲覀兏冻隽怂康男难€在責備自己。
我想說:媽媽,你給我們的實在是太多了!全世界媽媽能給兒孫們的,你都給我們了。媽媽的一生是忘我的一生,是勤勞、善良、剛毅、堅韌的一生!我親愛的媽媽,您永遠是我們兒孫的楷模!
責任編輯: 吉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