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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母親的眼睛

徐光惠

　　一大早，我便接到妹妹打來的電話：“姐，我昨天帶媽去醫院做了檢查，她的兩只眼睛患了白內障，今天就做手術。”

　　前幾天我才見過母親，也沒聽她說眼睛哪兒不舒服，怎么突然就患了白內障呢?掛斷電話，我心里很忐忑，急忙向單位請了假，趕往母親入住的醫院。

　　兒時的記憶里，年輕的母親留一頭齊耳短發，做事麻利、精明能干，尤其是一雙眼睛特別清澈、明亮。母親常在燈下為一家人織毛衣、做棉鞋。無數個夜晚，當我一覺醒來，卻見母親還在埋頭穿針引線，兩眼隨著針線的方向來回移動。倦了，母親就用手揉一揉熬紅的眼睛，然后又繼續手里的活兒。昏黃的油燈下，母親印在墻壁上的剪影，清晰地銘刻在我的腦海里。

　　小時候，我性格孤僻，不愛說話。上小學時，經常會遭到個別調皮搗蛋的同學嘲弄，不喊我的名字就喊我：“小啞巴，小啞巴!”我不敢去找老師，只有一個人傷心。回到家我悶悶不樂，母親關心地詢問，我眼淚一下流出來，委屈地撲進母親懷里：“媽媽，我不去上學了，同學叫我小啞巴。”

　　母親摟著我，目光極其溫柔，憐愛地說：“誰說惠兒是啞巴?他胡說呢，咱們不理他，惠兒不是啞巴。”

　　之后，母親每天都抽出時間陪我，教我唱兒歌、給我講童話故事。漸漸地，我變得活潑開朗、愛說愛笑，喜歡和小伙伴們一起玩耍，同學也不再叫我“小啞巴”了。

　　初中畢業那年，我沒考上高中，那段時間我情緒低落，每天茶不思飯不想，度日如年，感覺前途一片迷茫。父親在外地上班周末才回家，母親一個人忙里忙外連軸轉。晚上，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。不知道什么時候，母親走了進來，坐在床頭，輕聲對我說：“惠兒，我知道你心里難受，但你得學會接受，一時的失敗怕什么?大不了從頭再來，媽媽相信你。”

　　母親不但沒責備我，反而安慰我、鼓勵我。母親滿眼溫柔，我灰暗的心剎那間變得格外溫暖而明亮。我擦干眼淚，咬咬牙，對母親使勁點了點頭。

　　于是，我振作起來，重新踏進校園認真學習，通過一年的努力，我終于考上了高中。在母親深情的注視下，我們一天天長大，走上人生的路……

　　如今，當我為人妻、為人母時，我卻忽視了母親正漸漸老去、不再是年輕時的模樣。母親的腰累彎了，滿頭青絲變成了白發，雙手長滿了老繭，那雙清澈、明亮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華。

　　下車后，我直奔醫院，母親剛剛進手術室，我和妹妹在外面焦灼等待。想到母親在里面承受著手術的痛苦，我心如刀割，坐立不安。一個小時后，母親終于順利從手術室里出來，雙眼蒙著紗布。

　　母親躺在病床上，一臉倦容。我心疼地問母親：“媽，眼睛痛不痛，你還好吧?”母親笑著搖搖頭：“惠兒，別擔心，我沒事兒。”

　　盡管手術很成功，可我清楚地知道，母親的眼睛再也無法恢復到從前。我想，在以后的日子里，我要做母親的眼睛，牽著她的手慢慢走過余生。我緊緊擁住母親，淚水盈滿眼眶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