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元宵節前夕，就到了村村戶戶鬧紅火的時候，今年也不例外，大年初四，襄汾縣趙康鎮牛席村村民王志權剛剛吃過早飯，就把他的“十不閑”抬出來。只見在他收拾得干凈利落的農家院里，一圈圈的小馬扎上坐滿了村民，王志權為鄉親們演奏起他的“十不閑”。年過花甲的他腳踩手打、有條不紊，揚琴聲、馬鑼聲、鐃鈸聲、魚邦聲、龜板聲應有盡有，一曲由他臘月里加班譜出的《梁祝》戛然而止的時候，鄉親們愜意的掌聲傳出了好遠……
一
說起這個“十不閑”，那話可就長了。
18歲那年的夏天，王志權和村里的老人們在打麥場上守夜，第一次聽老人說起“十不閑”。老人們說，“十不閑”里有許多蒲劇用的家什兒，一個人就可以敲打出一臺折子戲，美著哩……言者無心，聽者有意。把老人們無意中描述的“十不閑”拾在心里的王志權開始琢磨這個玩意，一琢磨就是十幾年。
2007年的一個雨天，王志權在家中看電視，發現現在的蒲劇表演是越來越少了，不僅招收的演員少了，而且演出的節目也少了，老百姓是越來越看不到了，年輕人是越來越不知道了，蒲劇——山西的名劇種就這樣慢慢地退出歷史的舞臺了么?不!酷愛蒲劇的王志權在心里暗暗地尋思，怎樣才能讓現在的年輕人接受蒲劇、喜愛蒲劇呢?他發現現在的年輕人喜歡架子鼓，感覺那玩意兒熱鬧、紅火;那是不是把蒲劇所用的家什兒和架子鼓一樣組合在一起，既能打奏出蒲劇味兒，還能打奏出流行曲子的味道呢?人只要有了想法就能去干。他先是制作了蒲劇所用的魚邦、龜板，把這些東西用架子焊接在一起，再加上蒲劇的鑼、鈸、鼓等，然后自己先演奏試試，感覺缺少蒲劇藝術味兒，于是再度改進。他試一次改一次，每次都是開上三輪車拉上家什兒跑到本村的一個老朋友家，讓人家幫著電焊，焊接一次又一次，用錄音機錄下蒲劇團的演唱，自己寫譜、自己探索，一板一眼，都是模仿蒲劇的唱腔等;只要想出什么新招來，就把原來的拆掉，重新組合，給別的樂器騰位子。他經常半夜不睡，悄悄地尋思，靜靜地干，有時候不小心碰響了哪件樂器，就是“咣”的一聲，常常是半夜驚醒老伴就再也睡不著了。他看看老伴賠著笑臉說，再去睡會坦兒吧，老伴斜了他一眼，不吵也不鬧，干脆去干活了。到了年底，老伴嘮叨歸嘮叨，但還是去給人家電焊工結一年的賬。
想著干著，歷時兩年半的時間，王志權終于把蒲劇藝術的十二件家什兒組合在一起，自己敲打，自己唱，傳說中的“十不閑”終于有了眉眼了。
二
王志權有了更大的干勁，他不僅自己連敲帶唱地學會了許多蒲劇段子，還學會了《梁祝》《賽馬》等流行樂曲。
王志權的樂器類似于“架子鼓”，這還只不過從數量上符合了“一人打擊多個樂器”的情形。他的演奏是一人打擊多種傳統樂器，能體現出蒲劇藝術濃濃的地域味道，猶如大眾性的語言好聽易懂、活潑而又俏皮，讓人身臨其境，和演奏者一起樂在其中。演奏流行曲時，加上了很多技巧和創新在里面，比如演奏《賽馬》時，他在架子旁邊加了一個小喇叭，美其名曰：“馬嘶”，在自制的揚琴上加了一小塊打擊木，可隨著馬聲嘶鳴馬蹄聲漸行漸遠，直至逐漸消失。
只要王志權開始敲打“十不閑”、開口唱戲，村里的人們都擠擠攘攘地跑來了，他家的院子擠滿了，連凳子都放不下。大家就站著聽、看，如癡如醉，陶醉在王志權營造的劇情之中。
漸漸地，王志權的“十不閑”出了村。在趙康鎮逢會的時候，他給大家做了表演，大家都喜歡聽，就連70多歲的老人們都笑著說：“我活這么大了，還從來沒有見過呢。”
三
王志權是牛席村里鬧社火的主心骨、組織者，更是最得力的干將，吹拉彈唱，樣樣拿得起放得下。元宵節前后，村里村外都活躍著他忙碌而歡快的身影，常常本村演完外村演。
演出的時候，大多觀眾都看不出來，王志權右手腕受過風，落下了殘疾，手指不能自主伸縮;要是干活或者演奏樂器，都是左手把右手指拉開，把農具或打擊揚琴所用的竹簽塞進手指中間，右手才能隨著左手一起彈奏。即便這樣，他仍喜歡在農忙之余偷偷制作樂器，比如家中現存的揚琴、大提琴等。
看見王志權一天到晚凈知道擺弄樂器，老伴堅決反對，覺得他“不務正業”，致使家人總是與貧困和饑餓做伴。為了少聽家人的嘮叨和埋怨，更為了改變生活的質量，他忍著痛把自己對音樂的摯愛深深地藏進心底，和妻子一起養家糊口，把兒女養大成人。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，他也沒有忘記自己心愛的音樂，白天去地里干活，晚上在家自己琢磨，只要稍稍有閑暇，他就會拿起樂器邊演奏邊唱。老伴氣得直說他是“神經病”、“夜貓子”。
后來，看到這個平時老實巴交的男人，在生活的重壓下永遠都緊繃著的臉居然在演奏“十不閑”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時，妻子終于明白了：他自始至終沒有一刻忘記過音樂，只有在音樂的旋律中，他才能活出自信和幸福來。于是，妻子做出了最大的讓步，那就是可以在閑暇時去“瞎折騰”。
“瞎折騰”的結果是，他成了遠遠近近十里八村的大紅人，大家都想一睹他的風采。更多的時候，王志權被邀請去演奏、彈唱，不管是去哪里，都是兒子開著三輪車把他拉去，等演出結束時再拉回來，他從來不要一丁點兒的報酬。
為了支持王志權，他的朋友祁鋒杰、王百潤現場拍錄，制作視頻，上傳到了各大網站，希望更多的網民知道“十不閑”，讓傳說中的“十不閑”走進人們的生活，再現往昔的輝煌。
記者 劉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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